江南與嶺南之間，在閩地之極南有一座山海相依的城市。山，守住了文明傳統，閩南文化在此孕育；海，開辟出世界交流，向海而行步履不停。被山海締造，被先賢開啟，被海上貿易成就，這里，就是福建漳州。

山海阻隔之地成為移民沃土

每天清晨，漳州古城在一陣陣剪刀聲中蘇醒。鹵味雜碎、酥脆炸物，統統被一把剪刀馴服之后，主角才隆重登場。不到漳州，你很難相信一座閩南城市，會將面條這種北方主食視為“舌尖上的鄉愁”。

“北方式的粗獷”的手抓面，類似河南燴面的鹵面，包含豐富海洋食材的蚵仔面，融合了南洋風情的沙茶面。

漳州地處福建最南端，東南瀕臨大海，博平嶺橫亙于漳州西北部，戴云山脈的支脈也延伸至北部地區。山脈和海洋的阻隔曾經使漳州成為一個相對封閉的區域。

唐高宗時期，閩粵之間有人聚眾作亂。少年陳元光追隨父親陳政將軍從家鄉河南固始縣出發，南下入閩平亂。

公元686年，武則天批準在泉州和潮州之間建置漳州，陳元光被任命為第一任刺史，他也被后人尊稱為“開漳圣王”。

南下入閩的軍隊約萬人，漳州建立后，這些來自河南的將士及家屬在此定居。據說，這些北方移民將面食文化帶到漳州，從此留傳下來。

九龍江是福建省第二大河流，它一路向東，沖刷出福建最大的平原——漳州平原。不難想象來自中原的移民發現這片沃土時的欣喜。

從此，九龍江兩側肥沃的土地成為他們世代居住和勞作的家園。

400多年前

唯一合法的民間海上貿易始發港

東山島，位于漳州南部。東山島上的這段城墻已經有600多年歷史。

明代初年，朝廷實施海禁政策，在東南沿海修建起大量的城墻，片板不許下海。坐落于此的銅山古城，作為鎮海衛三大守御千戶所之一，是明代海防的前哨。

鄭水土是漳州地區有名的造船師，他的家族世代以造船為生。鄭家祖傳的造船圖譜，詳細記錄了大約100年前制作的十幾種船型，傳統木帆船營造技藝的精髓盡在其中。鄭氏家族如此精通造船，是因為他們世代生活的地方曾經是一個繁華的港口，因其港道一水中塹，環繞如偃月，故名月港。

泉州港被禁止貿易后，大量海商看中了月港。因為這里地形復雜，海島暗礁眾多，容易躲藏，方便進行走私貿易，于是海商們紛至沓來。

明朝隆慶元年，明政府終于在月港開放了“洋市”，厲行了近200年的海禁發生松動，史稱“隆慶開海”。月港迎來了華麗轉身，成為當時中國唯一合法的民間海上貿易始發港。

內陸的貨物，沿著九龍江順流而下，到達漳州，之后轉運到月港，從月港運往南洋等地。貨物到達南洋后，穿過太平洋到達美洲，進入美洲和歐洲的貿易圈，整個世界鏈接為一體。

狀似“竹竿”的老建筑

和過海而來的“洋”水果

漳州古城南門緊鄰九龍江。倘若從高空俯瞰古城，會發現一些獨特的細節。

街道兩旁的建筑，像一根根并排的細密竹竿。這是漳州民居中一種特殊的建筑形式，名為竹篙厝。竹篙厝面寬小、進深大，建筑特點呈現得更加直觀。

穿過店面，重重住宅和天井串在一起，層層深入，并以窄巷串通，一戶人家的進深可達到四十多米。大小天井日照時數差異所產生的溫差形成空氣對流，窄長巷道里的穿堂風有效調節了室內溫度。

當時漳州工商業十分繁榮，短期內店鋪數量急劇增長，較窄的寬度可以讓一條街上開出更多的店鋪。于是，竹篙厝便鱗次櫛比地排列開，建構起古城獨特的肌理。

漳州的水果，很多都帶“番”字，這是一個獨特的身份標識，說明它們自外番漂洋過海而來。除了水果，外來產物中的佼佼者莫過于——番薯。

新鮮的牡蠣裹上紅薯淀粉與蛋液煎制，顆顆爆漿。這就是閩南小吃里的“明星單品”——蚵仔煎。

萬歷年間，月港開放后，番薯從海外被引進中國。月港腹地廣闊的沖積平原，適合農耕。番薯、花生、豌豆等農作物在這片沃土落地生根并傳播開來。

閩南人稱漂洋過海到南洋謀生為“過番”，他們衣錦還鄉后，仿照外國人建起的房子被稱作“番仔樓”。

比官辦郵政還早的民間國際郵局

1880年，漳州人郭有品創辦了經營海外郵政業務的天一信局，它是我國有記載的最早的兼具跨國信匯功能的民間國際郵局，比官辦的“大清郵政”還早了16年。通過在國內外設立的三十多個分局，天一信局承接起閩南與南洋之間的“僑批”傳遞業務。

“批”，是閩粵方言中“信”的意思。僑批早期兼具匯款和書信兩項功能。這些走過萬水千山的信，殘留著海潮的氣息，無論書信長短，字里行間大抵都離不開“賺錢”與“回家”這兩個主題。

反映先輩下南洋的閩南語歌謠，形成了一種歌體，叫作“過番歌”。

歌中唱到“扁擔押肩流血汗，一分一文寄唐山”，意為：扁擔壓在肩上流著血汗，所得的一分一文我都要寄到唐山。這里的“唐山”指的是老家，指的是中國。

據統計，截至目前，漳州籍歸僑僑眷30多萬人，海外僑胞170多萬人，分布在近70多個國家和地區。

不管是留守故土，還是遠走他鄉，這片土地上的人們，都有著劈波斬浪、愛拼敢贏的海洋性格，也帶著耕讀傳家、心系桑梓的中原文化印記，一如這山與海交錯的故土。

觀一城文脈，

知古今春秋。

1月6日，央視綜合頻道（CCTV-1）18:20檔《文脈春秋》，邀您一起走進山海締造，閩地極南的福建漳州。